时间是一架天平，无情的流逝中，称量着每个人的人格和生命质量。
2013年6月7日，决定无数学子命运的高考第一天。
这一天，让司机张自方终生铭记。
一
6月7日，舞钢公司运输部客运队司机、倒班二班的班长张自方像往常一样，六点半就早早来到客运队对客车做运行前检查。与往常相比，这一次，他检查得格外细心严格。因为他今天除了要接送舞钢公司职工上下班以外，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：接送舞钢实验高中的高考学生。
每年高考期间义务接送高考学生，是舞钢公司运输部客运队的好传统，十多年来，他们一直是这样做的。张自方也几乎年年都参加。今年，为保证高考期间实验高中考生的接送工作，队里抽出5辆最新、车况也最好的空调客车，4辆接送考生，1辆应急备用，为每辆车配备了驾驶技术过硬、责任心强的司机，由队领导带队，组成“高考专用车队”，专门接送考生。
这一天中午，张自方的任务是：驾驶豫-D82598于11：30分到达位于朱兰的舞钢市第二中学11:45分准时发车，13:30分再把考生安全送到二中进行下午的考试。82598号车是各班班长车，安排的线路最长，站点最多，从寺坡大石门到李辉庄共7个站点。
10：30分，从队里出发在去舞钢市二中的途中，张自方接到了武功乡老家哥哥的电话，说因为这几天下雨路滑，74岁的老父亲堵水道时不小时摔了一跤，伤得不轻，现在正换衣服准备去医院，让他赶紧回家。
张自方想了一下，说，等接送完高考学生我再回去。
他并未很在意。他心里明白，自己是老父亲最坚实的依靠。这么多年来，体质虚弱的父亲信任他、依赖他习惯了，有个头疼脑热的，总会第一个给他打电话。他觉得，有哥哥在父亲身边，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。再说了，这边都是高考的学生，这两天，正是他们人生的关键时刻。
11：00分，哥哥再次打电话，说父亲病情很急，叫了120正送人民医院。
听到此，张自方深吸了一口气。父亲怎么样了？临时换司机，能行吗？学生居住情况、路线自己在心里记了很多遍，而别人并不熟悉，中午学生的时间很紧张，万一出个什么岔子怎么办，那样影响的可就是孩子们的一生啊！
11：20分，张自方按要求把车开到了舞钢市二中的指定停车地点。姐姐的电话又来了，说父亲在急诊室，情况非常不好，要他尽快过去。
父亲情况到底怎么样？会不会有危险？二中距离舞钢市人民医院不过一百多米。张自方将车停稳，下车飞奔人民医院。11：25分，他在急诊室里见到了父亲，此时，父亲的呼吸、心跳都正常，但已不会说话了。医生护士正在紧急抢救。
张自方在急诊室停了两三分钟，此时亲人们慌作一团。他看表，接送孩子们的时间要到了。五六十个学生，十几年的苦读，今天是最关键的一天，哪怕一个细小的纰漏也不敢出啊！他有一万颗心想留下，但是他却不能。他对姐姐和嫂嫂说，不行，我得走！姐姐和嫂嫂眼泪汪汪地看着他：“今天你是怎么了？有什么事儿能比爸的命还重要?”
亲人的质问让张自方无言以对，他回望了一下昏迷中的老父亲，毅然流着眼泪大步冲出急诊室。
张自方强压悲痛，平静地等候着每一名学生上车，等着跟车老师清点人数，正点发车。车上的几位老师和数十名学生，谁也没发现什么异常。
中午12时许，客车在大石门站停下，又有几个学生下车，高兴地走向前来迎接他们的父母。
张自方的手机又响了，是姐姐打的。姐姐说，父亲已经走了，兄妹们的意见是将父亲拉回老家安葬，你看行不行？
消息如雷轰顶，张自方心如刀绞。他紧咬牙关，垂下头来，眼泪滴在方向盘上，他用拳头使劲擂着汽车方向盘。
这一站的学生下完了，车门再次关上。
车上，还有30多名学生。看着学生们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议论考试情况。巨大的悲痛之下，张自方心中却异常清醒：要控制，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！
十几分钟的路，他开得比往常慢得多，不抢道，不超车，过红绿灯，让别的车先过。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：一定得保证学生们安全回去！
从舞钢市二中，到李培庄转盘路口，半个多小时的路程，60名学生，一个也不少，全部安全到校、到家。
送完学生，下午1点钟左右，张自方把车交到替班司机手中，一一交代清楚接送学生事宜，然后给领导打电话，说家里父亲生病了，需要请假。他打了一辆车，一路飞奔。
父亲的灵前，他长跪不起。不过两个小时，他和慈爱的父亲已是天人永诀。两个小时，失去至亲的大悲如潮水一直在他胸中奔涌翻滚，此时，他才终于能够痛快地放声大哭……
二
父亲就这样离他而去了。
作为父亲最爱的儿子、最大的依靠，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一程，最需要他的时候，他却没有在父亲的身边。
这成了张自方心头永远的愧疚和痛楚。
第二天，客运队党支部副书记李红打电话给他，要带队前去探望病人。张自方这才说，父亲昨天已经过世了。次日，队里前去张自方在武功的老家慰问，从家属的口中，才得知了6月7日那天的事情。
李红说，得知情况很震惊。可事后再想想，这事儿张师傅这样做，也是必然的。作为一名大客车司机，张自方做到了17年安全运行30万公里无事故，是一名驾驶技术过硬、责任心很强的同志，他多次被公司及部里评为“优秀共产党员”“先进工作者”，他数十年如一日踏实敬业工友们有目共睹。
张自方说，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。父亲丧事办完后，他回到了班上，像往常一样兢兢业业上班、下班。他觉得，这不算啥事，在当时的情况下，不论换成是谁，都会这样做。况且，自己还是一名有着20多年党龄的老党员。
就这样，一直到高考发榜。
“那天张师傅没有表示出任何异常，学校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张师傅的事情。直到高考发榜，今年舞钢实验高中取得了近年来的最好成绩，我们给运输部客运队报喜并表示感谢时，客运队领导说起这件事我们才知道。”舞钢实验高中副校长马运幸说，“至今那天车上的老师和学生们，谁也不知道这事儿。张自方师傅的职业责任、职业道德，让我们非常感动！”
6月29日，舞钢实验高中给运输部客运队送去锦旗“支持教育功德无量 最美司机 大爱无彊”。副校长马运幸把 “最美司机” 的鲜红绶带披在了张自方的肩上。
6月30日，在队领导的一再劝说下，张自方接受了采访。
提到此事，张自方眼圈又红了。他叹了一口气，缓缓低下头，说，如果那天接送的不是高考学生，如果是工友，哪怕是自己的孩子，我也会请假把车交给别人。没办法啊，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！
“你觉得，如果父亲在天有灵的话，他老人家会理解吗？”
张自方说：“我相信，父亲一定会理解我的。从小，他就教育我要正直，不能有私心，做人要做一个诚实、守信的人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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